侠客岛:最近,外长王毅跟昂山素季谈了两件大事

最近,外长王毅去了东南亚。18、19号两天,他分别在孟加拉国、缅甸;20、21号,则继续在缅甸参加亚欧外长会议。

这次出访非常有看点。

从这次王毅提的两个重点议题上就能看出来——首先,在孟加拉国和缅甸,他提出了当前地区热点,即“罗兴亚难民问题”的中国方案;其次,在缅甸见昂山素季,王毅又代表中国,提出要在缅甸建设“人字型”中缅经济走廊。这两个方案,对当前的地区局势都有着重大意义。

我们知道,近段时间来,围绕罗兴亚难民问题,昂山素季被西方口诛笔伐,孟加拉国和缅甸都深陷其中。而上述的两个方案,则治标,又治本。更重要的是,解决这样的国际问题,对于中国的国家利益,也有着相当现实的考量——从云南到缅甸的“人字型”中缅经济走廊的提出就是这样。

前战地记者、国际问题观察员邱永峥岛叔,为我们解读了中国提出这两个方案的思路和考量。以下是我们的对话。

1. 之前一段时间,围绕罗兴亚难民问题,西方对昂山素季的攻击很多,包括声称要取消她的诺贝尔奖等,岛上也做了解读。有一些声音说王毅此访是给昂山素季“雪中送炭”。你怎么看?

邱永峥:这实际上是双赢。

一方面,在关乎缅甸国运的两个问题:罗兴亚难民问题和缅北民族地方武装问题上,中国一直发挥着无与伦比的作用。尤其是这次中方带去的两个方案,可谓“治标,又治本”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确实是“雪中送炭”。

另一方面,对中国而言,缅甸一直是我们的重点发展对象。我们的印度洋战略从来就没有改变过。尤其是在油气资源这块,大家熟知的中缅油气管道,对于解决我国西南地区的能源短缺问题,意义重大。而缅甸的公路、铁路是可以直通印度洋的,中国要通往印度洋,缅甸这只抓手,必须抓牢。

退一步说,缅甸毕竟是我们的邻国,邻居有难了,去支持一下,也是正常的。要知道,当下的中国,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和平稳定的周边环境。

2. 中国为什么会在这时候为缅甸送去“中国方案”,其节点意义在哪儿?

邱永峥:这个问题,得从历史的角度看。坦白说,过去几年,中缅关系稍稍有一点挫折。自从昂山素季上台推行民主化之后,缅甸内部就有一些势力,认为过去20多年太过依赖中国,希望改变这种情况。这背后,既有一部分区域外大国势力(美国、日本、欧洲国家)的因素,也有其内部复杂的民族心态等因素。

但问题是,远离中国之后,缅甸发展得并不好。在罗兴亚难民问题和缅北民族地方武装问题上,他们曾经不信任中国,不让中国介入,但是欧美等国带来了实际好处吗?没有。国际社会没有给他们创造一个有利的发展环境,反倒是让昂山素季以及缅甸政府饱受西方指责。

所以,从这一角度看,中国这时候去缅甸,是符合两国需要的。一方面,缅甸迫切需要中国这样一个新兴大国,帮助他们解决西方社会不能解决的问题;另一方面,中国需要通过这一行动证明,中缅两国是有着十分广泛的共同利益的。缅甸的和平,对于其国内的发展,以及中国的印度洋战略、“一带一路”倡议,都至关重要。

3. 罗兴亚难民问题其实既有历史因素,也有很强的现实因素在干扰。以美欧日为代表的西方,和中国此次提出的三步走(停战、援助、发展)解决方案,分别在解决问题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?

邱永峥:在罗兴亚难民问题上,美欧一直强调大而空的人权问题。人权大棒,看似很高尚,但实际上是拿来左右缅甸国内政局的一个工具。比如,在罗兴亚难民问题最严重的时候,美国曾经做了这么一件事:对缅甸说你要是不这样做,我就断掉罗兴亚人的援助资金。这是在为罗兴亚人好呢,还是拿这个当政治筹码?

此外,这些年来,我感觉有一个规律,缅甸政府政策倾向于欧美的时候,罗兴亚问题就不是问题;一旦缅甸要跟中国搞合作的时候,问题就来了。这一点,在昂山素季上台前后特别明显。

相较之下,我们的政治态度是非常明确的。首先,一切针对平民的袭击、屠杀,都是不可接受的。在此基础上,我们提出了三个阶段的建议:第一停火,第二救助,第三发展,有很强的可操作性。

更为重要的是,中国不只是停在建议层面上。我们的驻缅甸大使,不久前就去过若开邦,到袭击地方去看发生了什么。这不只是政治表态,更是在真正解决若开邦的发展问题。罗兴亚难民问题的第一大问题,就是经济民生问题,经济发展起来,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冲突,没饭吃,才会一教唆就跳起来。这一点,跟昂山素季的出发点是一样的,区别在于,她没钱,而我们可以提供大量的援助资金。

4. 事实上,此次说的“人字型”中缅经济走廊,也不光是一个经济设想。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下这个走廊的战略意义?

邱永峥:所谓“人字型”走廊,就是一撇一捺。这一撇一捺是怎么分布的呢?

先看一撇,它主要是从云南往西,经曼德勒、实皆省、钦邦、若开邦,最后通印度洋。它走的主要是缅北地区,途经的钦邦、实皆省、若开邦等,都是缅甸资源最丰富的地区,玉石、翡翠、森林,包括我们熟知的密松水电站等全在这里。事实上,如果把包括曼德勒等地区的缅北开发出来的话,它很有可能成为缅甸经济的火车头。因此,缅甸需要一批有开发能力的企业进入,提供技术、资金,而中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

那中国提出这个走廊的出发点在哪儿呢?主要基于中国西南省份的考虑。大家都知道,云南省的支柱产业主要是旅游,但长期依赖旅游,也给其带来了产业结构单一的问题。怎么解决这一问题呢?

其实,云南完全可以成为中国发展外向型经济进程中,一个重要的桥头堡。尤其是在面向缅甸和越南时。

从缅甸这个方向看,云南要想迎来真正的大发展,必须要走向印度洋,要走向印度洋,就得打通这一经济走廊。因此,在这一条线上,中国与缅甸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。此前,中国已经在积极推进这条线。

人字型的一捺,是从云南向南,途径掸邦、曼德勒、勃固省、仰光,最后也通印度洋。坦白说,这一条线的能源、资源战略意义,不如上一条,也是最近中方新提出来的。它的意义在于联通了缅甸传统的人口密集区,约占缅甸90%以上的人口。过去我们搞“一带一路”倡议,提的最多的就是普惠,要让发展成果惠及当地的人民,而不只是出于自身的政治需要。从这一点出发,这一捺自然也是意义深远。

5. 这条走廊要经过战乱的缅北,这个地区武装冲突、民族冲突也由来已久,怎么解决?

邱永峥:的确,缅北民族地方武装问题,是缅甸长期以来的核心问题。缅北国土资源极为丰富,但同时也是武装力量最强的地区。此外,它拥有几十个民族的人群,在生活习惯、文化风俗上,很难跟缅甸的主要民族融合,也因此造成了不少民族、区域间的暴力武装冲突。

对于中国来说,直面问题,跟缅北方面保持接触,是作为“负责任的大国”要走的第一步。在这一点上,中国有着天然的优势。

其实,为了促进缅北地区的和平,中国的外交部特使已经去过缅北方面很多次。很明确,就是希望促成缅北武装和缅甸中央的和平协议。在这一问题上,中国完全可以发挥自己天然的便利,让它们达成互信。

6. 中国在缅甸有不少的停滞项目,比如密松水电站、莱比塘铜矿等。最近中国在周边也有一些项目遇到了阻碍。怎么看待这样的现象?

邱永峥:对此,我感受非常深刻。放在三年前,可以说,在缅甸的外资投资中,中国稳居第一。包括密松水电站、莱比塘铜矿、中缅油气管道等,都是巨大的工程。在缅甸,我们几乎能见到所有的国企、央企,中水电,中电投,中国路桥,港湾集团等,都在那儿有的项目,涉及到大型基础设施建设、能源开发等各个方面,应该说关系到缅甸国民经济命脉。

但后来,双边贸易额一下子降到了千万美元级别,很快被美日超越。直到昂山素季上台后,情况才有所改善。

这其中反反复复的原因,自然是有缅甸国内心态的变化,也有区域以外势力的影响。但无论如何,我们依然有值得反思和调整的地方。

对于中国来说,缅甸就是“一带一路”倡议的门槛。它内部有着复杂的民族、宗教、武装冲突等问题,在这些问题上,中国的处理态度、细节、成果,都会关系到未来“一带一路”倡议在海外的推广。因此,无论是对缅甸,还是周边国家,我们都不能忽视。

其实,无论是王毅此行提出的方案,还是不久前习近平主席将十九大后的第一次出访定在周边的越南、老挝,我们都可以看出来,逐渐壮大的中国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外交策略,越来越注重周边外交了。当然,对于周边国家复杂而微妙的心态等,我们最终可能还是要从加强两国的民间交往入手。但无论如何,中国的态度,已然十分明显。有目共睹,在解决国际争端和国际冲突上,中国已经贡献出了属于自己的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。